今天下午，我最后一次给弗兰西剥葡萄时，眼前又浮现起了我第一次倾心与它的场景。那是2002年12月6日，它从养熊场来到救护中心。这样一头矮小的黑熊很快就让我们大家对既心疼又心碎。

弗兰西的名字是它德国的赞助者亚历山德拉•欧特家夫人起的，这名字似乎跟它非常配。但那天我们注视着这头我们见过的最瘦弱的月熊，蜷缩在最狭小的铁笼一角时，我们没有时间庆祝它的解救。弗兰西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而这一切也并不出人意料。

弗兰西被残忍地拔去了趾甲和牙齿，下巴下有一个巨大的脓肿，腹部的孔正在流着胆汁和脓液。每天都在被抽取胆汁的弗兰西是养熊业的受害者，身上光光的，没有什么毛，或许这正诠释了患有“侏儒症”黑熊的悲剧：(光着身子的它也最好地诠释了患有“应激性侏儒症”动物的悲剧：) 它有一个“正常”大小的熊脑袋，却拖着一副发育不成熟的矮小身体。它只是一具被塞入铁笼囚禁25年的动物躯壳而已。

弗兰西压根就不看我们，只是盯着笼子底部，喘着粗气，胸部上下起伏，在恐惧中等待来伤害它的下一个人。突然它的鼻子微微颤动，头转向了我，它捕捉到了它从未闻过的气味，这气味真是太诱人了，难以抗拒。这就是由草莓，苹果，芒果，炼乳和果酱混合而成的水果奶昔，就放在它的鼻子前，更让它想不到的是，这些都是为它准备的。

战战兢兢地伸出它粉红色柔软的舌头，弗兰西尝了第一口，然后就无法停下来了。它闭着眼睛尽情地舔食着，嘴唇发出啧啧的声音，它不停地吃着。当弗兰西的舌头伸到罐子底部时，我把剩余的奶昔全部倒在我的手指上——对于一头刚救助的熊来说，我的这一举动并不是特别明智，可它温柔地把它一生最美味的饮料吮吸进口中，我感受到它天鹅绒般柔软的嘴唇。

从那开始就得依着它了，弗兰西很能让我们为它服务，还懂得何时施压。它爱吃葡萄，吃葡萄时它会不屑一顾地吐出葡萄皮和葡萄籽，直到有一天它让我们明白不要再给它准备葡萄了，要先将葡萄去皮去籽。之后，尽管它食欲不振，它仍然表现得很强势，但这就会让我们很紧张，给它尝试各种“适合的”熊类食物，直到我们又一次心软了，为它提供了它坚持想得到的东西——它最喜欢的柔软多汁的妙鲜包。（一种狗粮）

2003年1月，它到来后一个月，弗兰西又让我们担心起来：一系列的健康问题加上拒绝进食。我们的前兽医总监盖尔（Gail），特别担心它，告诉我们，弗兰西存在持续的呼吸障碍肺部也有相关问题。听着兽医说，“情况看起来不妙”，我们对弗兰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七年后，弗兰西仍然以自己一贯的方式挑战着兽医医学和常理，它还在快乐地蹒跚前行，享受着生活，并自己决定到底什么时候才放弃。

弗兰西不让我们忧心时，它总能让我们笑声不断。礼貌地来说，它是头“多气”的熊，它会毫无顾忌尽情地打嗝和放屁，而且通常还是在我向一大群参观者夸耀它的时候；它的时机掌握的刚刚好，客人们在它房间周围毕恭毕敬地站着，听着关于这头特殊的熊的心酸的故事和悲惨的过去。而当弗兰西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多少还有点洋洋得意地释放气体时，我们怎么还能够严肃得起来呢？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我从窗户向背靠我房间的秘密花园（弗兰西居住的特别看护区）望去，我看见它正在用嘴搬运那里最大的一捆稻草，大步走向它的房间。我想它该会多喜欢铺上稻草的床啊，真是太感谢你了。

现在，就在今天下午，当我给这头勇敢的小个头熊准备它最后的晚餐时，没有语言能尽情描述我的悲伤。它用它完美的姿势端坐在熊舍的栏杆前，开始享用这小小的一餐，先是营养丰富的牛肉和伴着酱汁的狗粮，接着是一块肉馅饼。而准备馅饼的原因是，第一：它今年不能再过圣诞节了；第二：纪念著名的鳄鱼猎手史蒂夫•艾文（愿他安息）。他第一次看到弗兰西就称它是“火辣的小馅饼”。结果史蒂夫真的没说错，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头讨厌其它熊出现在“她”地盘的挑剔的母熊弗兰西，最终被大脑受损的鲁伯特（Rupert）所吸引。最独特的充满爱的友谊诞生了。

它们深爱着对方，弗兰西只有区区60公斤，跟一头三倍于它身体的熊在一起使它显得更加矮小，但是弗兰西从头到尾都主导它们的关系。弗兰西会先打情骂俏，接着跳来跳去，等鲁伯特表现出兴趣时，它便会离开——让鲁伯特对着一包稻草献媚。

事实上，它唯一对身处热恋中的小情郎表现出类似爱意的时候就是在寒冷的冬日，它紧紧依偎着鲁伯特以使它娇小的身体暖和起来。其余时间它会让鲁伯特很紧张，让它知道是谁说了算。这张照片总能使我们笑出来，鲁伯特被弗兰西突如其来的关心解除了防卫。

它继续享用着自己的美食，而我关于它的其他一些记忆翻涌上来。我记得它不喜欢吃小西红柿，但是它却喜欢玩它们。

弗兰西有一个古怪但讨人爱的习惯，它会小心翼翼地用它没有了指甲的手掌紧紧抓住那些小西红柿，然后将自己的手臂举高，把小西红柿从它的肩头甩出去。如果鲁伯特靠得太近并且幻想着能够把弗兰西不要的的那些剩余食物扫入腹中，那么它就要倒霉了，鲁伯特的鼻子会遭到啪的一声重击，然后鲁伯特就会恭敬地退下去，直到弗兰西决定离开并把剩余食物留给它时再折返回来。

今天下午，在最后一次告诉弗兰西我们大家有多爱它之前，弗兰西最终优雅地吃了些甜点——去皮青葡萄（当然是无籽的）。

虽然兽医对它有进行了持续的药物治疗和护理，弗兰西的腹部还是出现了非正常肿胀，而且，因为它的心肺还在吃力地对抗疾病，这让它很不舒服。几周前兽医才从它的腹部抽出6升体液，现在它的腹部又胀起来了。很明显这种疗法不能继续下去了，这样生活得太痛苦了，或许是时候让它离开我们了吧。

最后一次体检，它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幸福中弗兰西并不知道它的特护区里慢慢都是人，它的家人围着跟它道别。

除了安德鲁，还没有一头熊能赢得救护中心员工如此的尊重，大家涌进来握着它的手满含眼泪跟它道别，在其它国家办事处的员工也写来爱意浓浓的邮件向它告别。

周一我询问黑熊救护中心的工作人员是否想给弗兰西写一些话。我的邮箱被蜂拥而至的邮件塞满了。需要提及的太多，一些悼词如下：

[i]我的小熊，你知道我用我生命中最喜爱的狗的名字给你命名，你和我最爱的小狗狗一样，在我心中已占据了一个特别的位子。我仍深感荣幸能将你选为我认养的第一头熊，当我听说了你的故事及你那可怕的过去，立刻选择了你，而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选择肯定是你！

安息吧，弗兰西。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谢谢你，弗兰西。你的活着每一天都证明了你那坚强的意志和精神，这非常重要。[/i]

[i]你让全世界的人们知道了养熊业的野蛮，残忍和无情，同时你也展示了你和你的同伴们所拥有的宽恕和拥抱新生活的惊人的力量。

弗兰西，在经历了20年的痛苦和折磨之后你活了下来，这是一个奇迹。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小熊，只因为你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骑兵。所有你滑稽的小举动，爱放屁的屁股和矮胖的身体都让我们充满笑容。我真希望我能扭转时光让你能跟那些夺去了本应是你最好的时光的混蛋交换位置。没有了你鲁伯特怎么办。它一定会象我们一样因失去你而肝肠寸断。

我们皆被赐福得以认识弗兰西那难以磨灭的精神，这种精神以某种方式使一个瘦小的，遍体鳞伤的身体在绝望中奇迹地活了下来。

…给这位勇敢的老妇人的鼻上送上温柔一吻，它教给我们如此多关于生命和爱带给我们的珍贵礼物。

我知道离别很痛苦，但至少它会和安德鲁以及其它欢迎它的熊在安全的天国中相会

听到救护中心的老奶奶离去的消息让人很难过。但是在中国，如果一个人在80岁以后去世，他会被视为一个有福之人，他的家人会为他举行“喜丧”。尽管弗兰西在它的生命中遭受了许多痛苦，我相信最后它会觉得它的生命是值得的。

亲爱的弗兰西
十分想念你，我喜欢给你喂狗粮。
爱你[/i]

这些都是来自全世界爱它的人，它是我们爱放屁的弗兰西，火辣小馅饼，我们的老师还有朋友。

安息吧，我们心爱的弗兰西，一生一世都爱你的家人感谢你。